在有关欧债危机连篇累牍的报道中,我读完了爱德华·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感觉大多数专家学者对于欧债危机的分析局限于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以来最近4年的欧洲债务问题,很少看到有人追溯10年以上谈论欧元本身的制度问题,更少有人沿着欧洲历史的轨迹来分析今天。显然,我们需要有更长远的历史眼光,否则容易犯机械论的错误,用幻灯片和显微镜来割裂欧洲历史的完整性,转而单独谈论欧债危机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
今天的欧洲不是在二战之后的一片废墟中生长出来的崭新文明,欧元也不是这个新欧洲面临的新问题。自君士坦丁堡最后一次沦陷之后,欧洲各民族始终在斗争、争执、竞争、协调和探索中努力重建一种能够在全欧洲范围内保障“和平、繁荣与尊严”(Peace, Prosperity &Pride)的新秩序,700年来这种努力屡遭挫折,而我们今天看到的欧元区问题实际是欧洲各国重建新秩序过程中遭受到的最新一次挫折。因此,我建议关心欧债问题的人,都仔细地循溯欧洲历史的脉络去寻找问题的根源,这样的话,你也许会认为今天的欧债危机是一部2000年前就已经开启序幕的衰亡史的最新章节。从这个意义上讲,《罗马帝国衰亡史》是有关欧债危机最完整,最冗长的前传。
“排外”的帝国
公元二世纪,经历了两安东尼治后的罗马帝国,已经把古代希腊所创造的先进文明用一种罗马共和国特有的秩序和机制发挥到了繁荣的顶峰。克劳迪乌斯皇帝进行了一次官方的人口统计,当时承认并接受罗马法律的罗马公民约694.5万人,含他们的家属一共约2000万人,此外还有属地自由人4000万,奴隶6000万,帝国总人口约1.2亿(另有估计全盛时期的罗马帝国有2.3亿人口),拥有44个军团,约37.5万士兵。帝国的疆域面积从安东尼边墙和北部边界达西亚到阿特拉斯山和北回归线的宽度超过2000英里,从大西洋海岸到幼发拉底河的长度超过了3000英里,帝国位于温带中北纬24°到56°之间最美好的地区,面积不少于160万平方英里,其中大部分是肥沃的土地,地中海简直成了帝国的内湖。从凯撒越过卢比刚河到君士坦丁堡陷落,名义上罗马帝国一共延续时间约有1500年之久,期间虽然没有一个血缘相续的王室,但是帝国的名称、政治格局,疆域,法律和文化基本维系。这曾经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帝国,其衰亡史其实就是一部欧洲的分裂史。
我曾经感到惊异的是,如此庞大而繁荣的帝国在其盛世中保持了不扩张的对外政策,唯一新接纳的帝国行省是不列颠省,而且还不包括苏格兰地区。帝国的疆界止步于现在仍然依稀可辨的爱丁堡和格拉斯哥之间的一道石墙。据说这个政策是奥古斯都留下的,后来的罗马皇帝很少有好奇心和扩张欲去违背这个原则。这片世界上最温和、最富足气候条件下的土地的主人,轻蔑地看着边境以外“冬天饱受暴风雪侵袭的阴沉山区,神秘烟雾弥漫着的无名湖泊和寒冷凄凉的草原,以及一群光着身子的野蛮人在无边的森林中追逐着一群数量相当的野鹿”。我不知道现代英国人看到这段描述作何感想,受到同样鄙视的还有“住在日耳曼森林和沼泽中好斗的野蛮民族”。
根据当时历史学家的记载,“罗马的名字在地球最边缘的民族中也受到了极大的尊敬,最凶悍的野蛮人也常把他们之间的争端提请罗马皇帝裁决;还有些外国使节以成为罗马子民为荣,提出愿意归顺罗马,却遭到了拒绝。”据说屋大维在留给元老院的遗嘱中规定:“对于那些擅自越过罗马边境进攻野蛮人并占领新领土的罗马将军的惩罚,应该远比当他未尽职守而从边境野蛮人的侵袭中败退时所得到的处罚严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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